《赛德克·巴莱》:野蛮的骄傲



青年作者,有个人公号:风尘七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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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,重看了一遍魏德胜执导的电影——《赛德克·巴莱》。该电影很长,上下两部,一共四个多小时。国内上映的,只有150余分钟。时长将近五个小时的电影,被国内全面删改,仅剩150余分钟,其损失程度可想而知。我对比看了两个版本。国内将赛德克人的抗日,由渐进式,变成了主动式。赛德克人具有神秘色彩的仪式与传说,莫那鲁道上山自尽,达多等人最后悬藤自尽,凡此内容,悉皆被删。虽删改严重,仍然无损于影片悲壮的英雄气息。

看完此片,莫那鲁道的音容与威武,始终留在我脑中,挥之不去。每日黄昏,跑步去珠江边,总是忍不住吟诵莫那鲁道的台词。他说,如果你的文明是叫我们卑躬屈膝,那我就带你们看见野蛮的骄傲。此话,一直在我心间激荡。他带着赛德克三百勇士,在雾社起事,怒杀异族,血祭祖灵。那漫天的大雾,似仇恨,似热血,似苍凉的易水寒,似悲壮的英雄气。赛德克人冲出去了,头裹白布,手握长刀,幽灵一般冲出漫天大雾,去杀,去死,去证明自己的英勇,去守卫族人的猎场。

对日本人,我没有仇恨。这部电影也没能煽起我对日本人的仇恨。魏德胜艰辛十二年,打造如此史诗巨制,绝对不是为了煽动仇恨。他在反思战争,追溯一种民族精神,告诫世人不应无故杀戮。同时,他也想让世人知道,不屈服的灵魂,是在怎样隐忍与反抗。莫那鲁道的坚毅,赛德克人的勇猛,唤起了我体内的野蛮。一个男人,不应该完全被文明驯服,他的体内必须保存一份野蛮。有此野蛮,我们才敢在这天地之间,不畏一切地活着。

《马关条约》签订后,清廷割台湾于日本。日军统治台湾,迫使赛德克人交出武器。在交割现场,年轻的莫那鲁道说,我不甘心,而后推倒日军,一番打斗,被数人擒住。他拼命挣扎,终也无何。一晃多年,赛德克人被异族统治,枪支没收,火药无存。莫那鲁道的反抗之心,从未熄灭。为揭竿而起,他一直暗中购买火柴,积存火药。多年以后,当年轻一代无法忍辱,要起而反抗之时,已经半老的莫那鲁道从床下拉出一捆竹筐,里面装的全是从火柴头上剥下的火药。那一点一点漆黑如墨的火药,便是他不屈的反抗之心。

已经成为日方山地警察的赛德克人达奇斯,力劝莫那鲁道不要起事。他说,日本人在这里建了学校、邮局、公路、商店,改变了我们的生活。莫那鲁道说,日本人是在这里建了学校、邮局、公路、商店,但对我们毫无用处,只让我们看见了自身有多贫穷。达奇斯说,你去过日本,你知道日本人有多厉害。莫那鲁道说,日本人是厉害,他们有飞机大炮,人也很多,多如山中的树叶,多如水里的石头,但我的反抗之心就像齐莱山一样坚定。达奇斯要莫那鲁道再忍二十年。莫那鲁道说,再等二十年就没有赛德克,没有猎场,下一代就是日本人了。起事之际,达奇斯又跑来劝阻。莫那鲁道一把抓住达奇斯的脖子,厉声质问,将来,你是要进入日本人的神社,还是要穿过彩虹桥去见赛德克人的祖灵。他说,赛德克人可以输去身体,一定要赢得灵魂。

荷戈社头目塔图誓死不参与。他祖上三代,都为反抗日本人而死。他不想看见自己的族人去死。他知道,反抗日本人,必死无疑。起事的头晚,莫那鲁道赶到塔图的部落,举枪逼问他为何不起事。塔图说,我不能让这些年轻的生命去送死。莫那鲁道指着周围的后生,说,你看看,他们都没有图腾,将来,他们怎么去面见祖灵?塔图气急败坏地说,为了图腾,就要牺牲生命,用什么换回这些年轻的生命?莫那鲁道坚定地说,骄傲,然后,他大手一挥,喊一声出发。赛德克的儿男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。少顷,塔图举起枪,大喊一声出发,带着自己的部落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。

漫天大雾之中,头裹白布手握长刀的赛德克人冲了出来。他们猎杀异族,血祭祖灵。在悲凉的音乐中,一个女人反复唱着——拉格慕呢吧呢哇,拉啦姆吧呢嘿木瓦嘿木啦(我的孩子们啊,你们究竟怎么了?)。歌声悠长而悲凉,犹如天地在哭泣,又似祖灵在招魂。赛德克的男人挥动长刀,砍下日本人的头颅。混乱的街上,尸横遍地。一个赛德克女人跪在地(spc是什么意思?spc即统计过程控制(Statistical Process Control),是一种借助数理统计方法的过程控制工具。)上,声嘶力竭地喊,孩子们啊,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。莫那鲁道背着十多把步枪,奔跑在山野间。他抬头看见了一朵尚未凋零的樱花。红缨如血,孤立枝头,这恰似正在被猎杀的日本人的命运,也暗示着赛德克人的结局。

雾社起事,赛德克人出草,日本朝野震动,迅速出兵。莫那鲁道没在雾社日本人的宅邸停留,他要用风的思想跟日本人作战。临走之际,日本人的飞机从雾社上空飞过,年轻的赛德克人纷纷举枪射击。莫那鲁道喊道,这么害怕吗?枪声不止,赛德克人仍在疯狂射击。莫那鲁道大喝一声,真的有这么害怕吗?枪声顿时停止了。莫那鲁道沉着镇定地对赛德克的儿男们说,十五岁那年,我第一次出草,我也紧张胆怯,手脚发抖,但是,我的目光如箭,挥下敌人首级的瞬间,我忘记了什么叫害怕,因为我知道,我将英雄地回到部落接受酒宴欢庆,因为我知道,从今以后部落里的男女老少都将尊敬我的勇敢,但是,这次不一样,今天我们成功地血祭了祖灵,取得了通过彩虹桥的资格,接下来所要面对的,不是欢庆的酒宴,而是选择死亡的方式……别害怕,祖灵会肯定我们是守护猎场的好战士,你们手上的血痕就是证明,你们已经是一个赛德克巴莱,记住,要骄傲,彩虹桥上我们一起过!赛德克人安静地听着。我也在听着。

日本震怒,以严田弥吉为司令,派大军剿杀。三百余众赛德克巴莱神勇无比,视死如归,在高山峡谷,手持步枪,挥动长刀,或以弓箭,或以长矛,甚至是棍劈石砸,嘴咬牙撕,对抗数千日军。族中妇女,为省粮食,老者弱者悉数在山中悬藤自尽。这是她们选择的死亡方式。自尽之时,她们唱着赛德克人的歌。其悲歌含噎之声,闻之神伤;其攀藤上吊之状,见之心痛。

道泽头目铁木瓦力斯,素与莫那鲁道有仇。当其年少时,莫那鲁道曾威胁他,不会让他长大,长大后,又多次放话要取他人头。铁木瓦力斯不顾族人劝说,为报私仇,归顺日军。莫那鲁道一手挥枪,声震长空。赛德克两族残杀,血染流水。残杀中,铁木瓦力斯魂归祖灵。三百余众赛德克勇士或死或伤,死者伏尸荒野,伤者悬藤自尽,决战之后,仅剩数人。

日军空降纸条招降,降者免死。莫那鲁道自知无力回天,不甘被辱,独上山巅自尽于洞窟。余下数人,誓死不祥,鸣枪高歌,亦悬藤自尽。自尽之前,莫那鲁道的儿子达多对妹妹马红说,哥要去死很容易,你要活下来很难,但你必须活下来,多生孩子,让你的孩子再生孩子,延续赛德克的血脉。达多的愿望并未实现。被降的赛德克勇士,被毒打致死。道泽部落在日方煽动下,以给铁木瓦力斯报仇为由,夜里枪杀收容所内手无寸铁的遗族老弱。仅存不多的遗族,被日军强迫迁至便于监控的川中岛。临走前,日军放火烧毁了赛德克人早已残破的家园。

莫那鲁道很清楚,反抗的下场,不过是选择死亡的方式。他依然奋起反抗。身为一个男人,他保持着雄性的强硬,具有野蛮的骄傲。因此,他不甘奴役,宁死一战。当此浊世,于浩浩长夜,独对苍穹,我体内多了一股力量。这力量,来自莫那鲁道。他坚毅冷硬的表情,他沉着镇定的眼神,他叼着烟斗的姿势,他说话的声音,都给人力量。最终,他扛着枪,独自走上山巅,自尽于洞窟。我今观之,悲慨哽胸中,愤然难自舒,唯有仰天含泪,默然致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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